5岁儿子递上存钱罐,要帮爸爸还赌债
家庭富裕父母宠爱
我的人生没有槽点
我的父亲是公务员,曾是我们当地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;母亲是成功的商人,谈吐自信,气场强大。出生在这样的家庭,我的物质条件肯定不差。从小,我就是要啥有啥,我的玩具都是班上同学从未见过的。
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父母对我的宠爱。我上高中的时候,父亲答应给我买一个MP4随身听。可当天父亲有一个重要会议,跟我说第二天去买,我死活不答应,不得已,父亲只能请假陪我去买了,我才消停。
我任性,也聪明。在父母的全力培养下,我从小学习优异,各科成绩都不错,语文、数学在学校名列前茅,还多次在当地竞赛中获奖。我还拿过市象棋比赛的冠军,可谓是全面发展的典型。从小学到大学,我一路顺风顺水,后来我考上了北方某985高校的硕士。
毕业后,我成功进入了某新一线城市的科研院所。在我工作的第一年,领导就找到我,安排我负责一项重要技术攻关任务。通常只有高级工程师才能承担这样的工作,而我当时只是一名助理工程师,被委以重任之后,我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兴奋和幸福的状态中。
事业顺利,我的情感生活也都踩着点,开花结果。我在硕士毕业后就和一位高中女同学结婚。我的妻子毕业于我们城市的另一所985高校,和我可谓门当户对。父母为我们添置了婚房,购买了私家车。而婚后第二年,我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。我们就是网友说的那种“有房有车无贷”的让人羡慕的家庭。
日子无忧无虑,似乎有点平淡乏味。
我算是一个球迷。2014年世界杯,我第一次知道,看球还可以在网上下注。
20元!这是我第一次买球的金额,而且持续了十几场,我都只下20元。
我当时的想法是,玩玩儿不必认真。赛事进行过半,我一个同事跟我说,今天我们玩把大的吧。
多大?
400元怎么样。
我一天工资,多吗?不多吧。买了。
下注400元后,我感觉自己看比赛的状态起了变化。我本身是球迷,但我再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在比赛本身,而是焦虑不安地等着比赛结果。
结果是3:0,和我预测的一样,我赚了1000多元。
这该死的1000多元,我特别恨它。事后我多次回忆,如果当时我不是赚了而是输了,我大概不会陷入赌博的泥潭。
“有为青年”
找多年不联系的小学同学借钱
后来发生的一件事,让我加速堕入赌博的深渊。
正准备承接领导给我的重要项目时,我却被查出得了一种严重的疾病,这个病不需要做手术,却需要静养。我在医院住院2个月,在家里休息了4个月,错过了那个可以让我“扬名立万”的项目,却多了接触赌博的空闲时间。
等我身体好转的时候,我开始下注买球。那时候没什么比赛,我只能买法国足球甲级联赛。从几十元到几千元,很快上万元地下注买球。
出院后,我没有上班,而是每天驱车一个多小时,到邻近的城市找一个网吧,买球赌钱。赢钱了我就会去吃顿好的,开个房睡一觉;输钱了,我就在网吧对付一宿,吃点泡面什么的。2个月后,我已经没有人样了,头发胡子乱糟糟,身上一股臭味。
单位领导给我打电话,问我为什么没去上班,我只好说我病还没好。我从网上花400元买了假的假条。这假假条给了我启发,我以后都不用去单位了,只要买假假条就好了。
后来,我不敢回家,也不敢面对领导,工作也丢了。
但我却联系了很多多年不见的人,20年没联系的小学同学、妻子的表弟、邻居,甚至考研时候认识的网友。
我找他们的唯一目的,就是借钱。
刚开始我还比较腼腆,联系几次才提借钱的事情,后来我就等不及了,没聊上几句就开始借钱——我要下注,我要把本儿赢回来。
这段时间我输了100万元。
历经挫折的表哥
真的比我惨吗?
自从染上赌瘾后,我的父母就没有露过笑脸。父亲头上的白发多起来了;母亲原本经常去做美容,唱歌,现在每天回家就把门一锁,闷头躺在床上。
后来我妈还是忍不住,把我赌博的事跟我姨妈说了。某天晚上,我回到家,发现家里坐了一屋子人,有我姨妈、我表哥、我爸妈、我妻子。
我表哥说话了:“你到底输了多少钱?”
“100万吧。”
我表哥松了一口气。姨妈他们商量过后,决定替我还债,并且告诉我,如果今后我有钱了就还,没钱就算了。
我没有后悔,有一丝侥幸。我其实挺佩服我这个表哥的。我的姨父死得早,还欠了一屁股债。那时候我这表哥才20几岁,要债的天天上门。我这表哥楞是靠打工做小生意,把这些钱都还了,后来还买房买车,成了小老板。
或许,他是幸运的,这是上天给他的挫折,也是对他的磨练,让他成为一个坚强的男人。
而我,没有挫折教育的硕士生,看似强大,其实弱小。
那以后,我打算戒赌。
我先是到农村舅舅家住了一个月,每天锻炼身体,读书。一个月读了一百多本书。一个月后,我觉得我可以出关了,我已经不想赌博了。
我回到家,在一家教育培训机构找了份高中老师的工作。然后我疯狂工作了一个月,每天工作14个小时,一个月后,我领了8000多元工资。
看到我把心思放到了工作上,还领到了工资。母亲开心了,妻子笑了,父亲偶尔哼起小曲儿了。
母亲甚至把之前没收的我的手机还给了我,她认为我已经回归正常生活了。100万元的债务不会动摇我们这种家庭的根基,只要我老实上班,我还是比大多数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要幸福。
可我居然又想到了赌博。我有手机,有8000多元的本钱。我在外面上班,有自己独处的时间,一切条件都为我复赌创造了条件。
我开始网赌,这回,我输了300万元。
我借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、同学甚至网友。在一次又一次地丧失信誉后,我成了大家口中的废人烂人。
5岁儿子递上存钱罐
要帮爸爸还赌债
原本,我觉得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,也只能这样了。一个赌徒,一个烂人,一个混吃等死的人。
像往常一样,失意的我游荡在路上。截肢的香樟树散发出属于这个季节独有的味道,被截肢的地方长出了嫩芽。这微光中闪烁的小生命,像小宇宙。我心里微微一振,一种对儿子的思念之情瞬间涌上心头。儿子在读幼儿园,我决定去接他放学。我早早地到了学校,选择一个僻静的角落,背靠着灰白色的墙壁,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等待着。
儿子看到我很高兴,我也笑了。在回去的路上,儿子说他想吃冰棍儿。可我没有钱。一分也没有。我只能说,爸爸今天没有带钱,明天给你买。
儿子就没有再说话。
我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一阵风吹来,好像不似一阵风那么轻盈。我感觉得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,像被大地深深地吸附着。那一段路并不长,那一天我觉得比平时要长很多倍。
之后有几天,我都没回家,自然也没再见到儿子。一个细雨迷蒙的傍晚,我从外面回来,像一个空心人似的,没一点儿精气神。没想到,儿子早已倚在门口等着我,他冲我神秘地招招手,让我去他卧室。我的心绪还沉浸在上次的“冰棍儿事件“之中,一直未能平静下来。只见他从床头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储钱罐,直起小身板,微笑着走向我,然后双手托举着,慎重地将储钱罐稳稳当当地递到我手上,带着孩子气的哭腔说:”爸爸,我有钱,你拿去吧,你不要和妈妈吵架,你要每天回来哦。“
那一刻,我这个一向自命不凡的父亲,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。
我哭了。
哭得像一个孩子。
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之前,谁劝我戒赌我都没答应过。这回因为儿子,我答应家人的要求,去上海佀国旗戒赌中心戒赌。
去上海之前,我们一家三口去爬山,我和妻子牵着儿子,一步一步地往上走。那一刻,我觉得,幸福不是钱能买来的,幸福就是一家三口和和睦睦,安稳地过平淡的日子。我要看我儿子长大,这坚定了我戒赌的决心。
在佀国旗戒赌中心,一位英姿勃发的男士和我打招呼,当他告诉我他曾经也是一个赌徒的时候,我很惊讶,也有信心了,既然他能走出来,我也能。
之后我见到了佀国旗老师,我把这些年赌博的经历一股脑儿地跟佀老师说了,我说了一个多小时,从博弈论到各种图表,我试图证明,我不是个靠运气的赌徒,我是有理论作为基础的。
佀老师只说了一句话,就让我语塞了。
佀老师说:“既然你潜心研究多年,研究得那么深,这几年你赢钱了还是输钱了。”
我开始放下身段,虚心接受心理辅导和戒赌课程,终于戒掉了赌博。后来,我还成了戒赌中心的一名志愿者,我在这里用亲身经历劝诫大家:“赌是一场空。早日戒赌,便能够早日回归正常生活。”